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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凉好个秋——《俄罗斯岸边》赏析  
 

作者 :莫迪利阿尼
2005-9-6

 
 
进入9月,《俄罗斯岸边》的MV随即出现在Vitas的官方网站上。站方称其为:“a fine gift in the first days of the autumn”,而看过之后,最大感受确实是:“天凉好个秋”——整部作品充满单纯简洁的旋律、云淡风清的风景、英俊潇洒的造型,但追究起来,又能体会到别样的韵味。


对“温情”的渴望与赞美


从表现手法来看,即使这不是Vitas所有MV中最简单的一个,也是将技术花样运用到最少的作品之一:既没有夸张炫目的服饰,也没有刻意营造的环境,影片的主要情节就是简单地记叙一个男孩回家的路程,间或穿插田园美景与他在小路上、草丛中踏歌舞蹈的镜头,一切都显得单纯而欢快。

与以前的作品相比,《俄罗斯岸边》还有一个明显变化,就是从前那些拍成MV的歌曲,除了《幸福鸟》,全部曲作者都是Vitas自己,作词也是要么独创,要么合作,总之,每首歌都能表现他的“一度创作”。然而最新的《俄罗斯岸边》,却完全由别人作词作曲。

换言之,在这首作品里,对Vitas的表现应该特别关注:演绎别人的作品,歌手往往是“再现他人思想”与“抒发自己感怀”两方面的特质兼备,所谓“借他人酒杯,浇自己胸中块垒”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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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亲情”,是不容忽视的一个特征。回观9个MV,这是第一次出现“亲人”将他揽入怀中的场景,如此安排,大有深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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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,家庭风情温馨之极,骨子里却透出深刻的孤独。

在天伦之乐中的Vitas显得乖巧可人,却无形中抑制了他在面对大自然手舞足蹈时,体现出来的那种诗人气质——这种抑制,或许连歌者自己也未必认识到,但是细看两处场景中的眼神,有绝然的不同:在美景风光中,他表现出逸兴横飞的舒畅,而在庭院里,潇洒的帅气被“乖孩子”的腼腆拘谨替代。

究其原因,大约在于艺术家总是需要“个人”的空间,只有确认“这里只有我自己”的时候,才可能随意挥洒,只要有“他人”在场,再亲密的人都是干扰。一个也许有点极端的事例是:为了摆脱“无处不在”的妻子,老托尔斯泰甚至在垂暮之年离家出走。而实际上,托尔斯泰夫人相当贤惠干练,没有她的当家,他就不可能获得优越的写作条件;他的手稿,在外人看来犹如天书般难认,也只有妻子能够认出并帮他誊清,而且不辞辛劳:仅《战争与和平》手稿,她就前后誊抄过7次。几乎可以说,托翁其实相当依赖她,然而当他发现她搜读他的日记、干扰他的写作时,依然无法忍受——关于出走一事的具体原因,学术界或许还有争议,但可以肯定的是,如果托尔斯泰有真正属于自己不受干扰的创作空间,就不会有这桩事情。

Vitas也不例外。虽说在MV拍摄过程中不可能给他真正的独处空间,但在假定状态下的表演,依然能看出这种特质——由此也可见,所谓家庭生活会造成艺术创作的干扰,其实就是家人往往会破坏艺术家的“自我世界”而已。除非有人足够聪明,找到能够“保持自我”的生活方式,“家庭”才会成为得力后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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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次,即使“回家”不是最佳选择,他依然表现出对“温情”的强烈渴望与真诚赞美。

这是彻骨孤独感的更强烈表现,虽然披着一层温情脉脉的外衣。

如前文所说,爱好“独处”的特性,往往令艺术家们显得冷漠孤傲,似乎他们天生就喜欢离群索居一样。然而,艺术家也一样具有每个人都有的“社会性”,他们同样需要来自他人的呼应与认可——这种既希望独处又向往交流的矛盾需求,使他们显得忽而平易近人,忽而目无下尘,很难接近。所以,艺术家们很少有知己情深的朋友,也就使他们显得越发孤独。

在Vitas之前的MV中,沉浸于“自我”世界,显现孤独寂寞之感的作品占了绝对多数:《歌剧2》、《微笑》、《星星》、《妈妈》、《永恒的吻》等等,概莫能外,《歌剧1》里的他,与他人也没有交流。《幸福鸟》应该是充满欢笑气氛的MV,却在1分57秒时加入一个演绎《别人的忧愁在哭泣》的镜头(取自“俄罗斯”音乐厅演出,视频文件来自http://www.vitasmp3.narod.ru,第2分40秒处),构成“欢乐”中隐藏的小阴影。

所有这一切,展现出一个独立的天地,他身处其中,不欢迎任何人的接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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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“拒绝他人”,需要勇气与力量:独处,就意味着无论快乐还是悲哀,都得自己承担。人往往是在能感到他人关怀的时候并不在意,一旦彻底陷入孤单,才格外渴求呵护。

具体到Vitas,当他还是个普通少年时,平静的生活令他充满不安分的幻想,出道之后面对满目喧哗,又是一重新的考验——在这种状态中选择独处,也许是聪明的,但也是对自己力量的一种消耗。

如果仅仅是常人的生活节奏,精力消耗后能够得到不断的休整,那也无妨。但在高强度的工作安排与一系列的生活冲击下,很难有足够的时间休息调整,所有的疲惫与伤害都在慢慢累积,迟早有爆发的那一天——其实,这首不是由他自己创作的歌曲,或许就是一个标志。

就像司马迁的感叹:“人穷则反本,故劳苦倦极,未尝不呼天也;疾痛惨怛,未尝不呼父母也。”因此,这时的Vitas一反常态,演绎了这样的一部作品,表现出对“家庭”的无比依赖之情,实际上是忍耐了太久的寂寞,已经疲惫不堪的一个象征——MV中的祖父母,其实是“父母”慈爱庇护特色的隐喻。对艺术的执著,在这里暂时退到了第二位,正如遭遇某种疼痛剧烈发作的疾病时,患者往往顾不得什么副作用,只要能镇痛,即便是吗啡或海洛因也不拒绝。


对“文化”的认同与眷恋


MV中的Vitas,是不是快乐的?大约应该分别看待。影片中时时出现他微笑的眼睛,无论何时都显得有一层沉静忧郁的底色,再开心的表情都遮掩不住。不过,终究是在“笑”。

可以说,这种快乐是亲近故土美景的自然抒发。当美丽的风景与人物交相辉映,有“天人合一”的境界,乐在其中。

Vitas在MV中所面对的一切无疑都是他所熟悉的,从风光到美食莫不如此。结合歌曲意境,如“早晨的天空显露出黎明前的曙光,你是我的家,我的河岸,我的俄罗斯。不管我到了哪里,我相信自己都是在原地打转,你,俄罗斯,是我的河岸,俄罗斯是我的家。”(翻译:苏维埃)——可以得出另一个推论,亦即这是对“文化”的认同与眷恋。作为文明社会的人,有如此认同,便如树木有根。

当然,“文化认同”这个话题太大,一首《俄罗斯岸边》这样的民歌小调恐怕难以服人,也许结合Vitas的其它作品,取一个“文化因素”分析,才是比较现实的选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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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当今世界,一个开放的国家想不受到各种文化特别是西方文化的冲击,是典型的天方夜谭。即如舞台上的Vitas,有的舞姿令人联想到迈克尔·杰克逊,《哲学的思考》演唱会里出人意料的造型、魔幻迷离的气氛俯拾皆是,尤其有这位美国天王的风采;《万福玛丽亚》那样的歌曲,最后又加上科特·柯本式的嘶吼;更不必说风行世界的MTV,公认是从阿伦·帕克导演,平克·弗洛伊德乐队的音乐电影《墙》滥觞;还有频频出现的电子风——凡此种种,都是外来文化给俄罗斯歌手打上的印记。

在《俄罗斯岸边》的挥洒中,遥遥地有邓肯“即兴舞蹈”那样的意味,然而举手投足间浸透的优雅,又颇有乌兰诺娃古典精致之风格——如此“文化融合”,也造就别样风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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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探求Vitas喜好东方哲学的情结,则《歌剧1》、《圣徒》、《咒语》等作品特别值得关注;考虑到他自幼生长的环境所带来的眼光,这也可以算作是“文化碰撞”的结果。

以《圣徒》MV为例,大约第一次看,只觉得眼花缭乱。仔细寻找其中的几个典型意象后,或许可以捉摸到一些创作意图。

几个典型意象有:来自印度语的“GURU”,含有“宗师、领袖”的意思;时时闪现的傩面与白衣幽灵般的造型;影片一开始出现安东尼·高迪设计的圣家族大教堂;不断露面的哥特式建筑;以及他自己身穿的“圣徒装”——鉴于与服装搭配的,足有半米多高的鞋子,有的歌迷称之为“鹤装”,也是恰如其分。

一眼看去,这许多因素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,难以理解作者是怎么把它们组织到一起去的。但彼此间的共同点却也很简单,一言以蔽之,就是“高”——“GURU”是精神上的“领袖”、傩面是高耸的面具、白衣幽灵飞在半空、圣家族大教堂玉米形状的尖顶、哥特风格的细长建筑、圣徒装夸张的鞋底,无不强调这一因素。

看《圣徒》MV,不禁想到中国传说中的黑白无常:也是一样强调“高”、“长”的特色:长脸、长衣、长发,头戴高高的帽子、手握长长的铁链……制作MV的时候,Vitas多半不知道这一传说,如果知道,可能也会把无常们塞进去——因为这里一系列的意象,实在很难找到内在的联系,更侧重的是形式方面的堆砌,虽然带有宗教意味,但如此多的教义掺杂在一起,很难说是虔诚信奉的信徒所为,结论只能是:他对多种宗教都感兴趣,但可能并不信奉其中的任何一个。

《歌剧1》、《万福玛丽亚》、《咒语》,也是带有宗教意味却又停留在“尝试”阶段的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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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《Forgive, Lord!》出现,令人眼前一亮:一首真正悲悯、超越的作品。

把形形色色的宗教流派放在一起对比,会发现都有一个共同点:认为世界的存在和运行是某种神秘力量安排、控制的结果,不受人类影响,人所能做的只是顺从、祈祷,以恳求怜悯与垂青。

在这样的教义下,教徒往往被异化,看不到自身的力量,自己将自己制造为某种并不存在的神秘力量的奴隶,但也学到谦卑与诚实,认识到自己并不全知全能,通过虔诚敬神融于“无限”、“超越”的境界。

所谓“超越”,是一种心理现象:人本体的存在总是短暂的,一生的作为也总是有限的,但人不同于动物,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总是向往无限、向往永恒,以此求得安慰,在明知自身必亡时依然保持乐观求生的状态——超越感的出现,依赖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:意识到自身的有限;承认并向往无限境界。

“宗教是麻痹人民的精神鸦片”,自然有道理,但必须承认,宗教和科学有一个共同之处,就是认为世界的存在与运行不受人影响,前者认为人在“神”的意志面前无能为力,后者则称人只能顺应“客观规律”行事。

这正是宗教与科学进步的地方,设若不承认人的有限性,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“全知全能”、“无所不能”,那只能被称为巫术、迷信或邪教——处于蒙昧状态的人经常奉若至宝。

或者可以说,宗教在这一点上把握住了人的某种本质,有助于信徒创建完美的人生(刻板的教规、僵化的形式、堕落的教会等另当别论)。而且,宗教还特别强调人灵魂方面的修养,正是最高境界的“人”才会有的需求。

从《Forgive, Lord!》一曲中,不能判断Vitas的信仰,却可以明确地读到他在“灵魂”层面的追求。歌词中的“Lord”,强调的就是“无限”、“永恒”的一种存在,而不是拘泥于哪个宗教流派的神灵。

或者也可以说,在形形色色的各国文化中游走的Vitas,最终还是要回归自我,找到文化认同的土壤——所谓“民族的”与“世界的”融会贯通,就是不断接受传统积淀与最新信息,并将许多因素与自己化为一体的过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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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Forgive, Lord!》的境界,远高于《俄罗斯岸边》,无论是人文感怀,还是对俄罗斯的感情,都宽广深沉得多。作为Vitas的聆听者,对他的创作思想,可以有更多的期待。


小结


在《俄罗斯岸边》的MV中出现的“祖父母”,除了慈祥关爱,并没有更多的表现。而在某次新年晚会中,Vitas与他的祖父同台献艺,并有互赠礼物的情节安排,节目里,那位真正的祖父拿出一个小小的人像,囿于画面质量与语言障碍,笔者无法判断那是谁的小像,然而无端地推测,那不是庇护艺术家的神灵,就是凯撒大帝一样的征服者。因为即使图像非常不清晰,也能一眼看出雕像中透出的沉稳大气——想来,这也是祖父对他殷切希望的表达。

Vitas的才华与天赋毋庸置疑,但愿他能保重自己,从博大精深的人类文化积淀中汲取智慧,他的那句座右铭:“veni vidi vici”,就不会是一句空话。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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